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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法国,杜日恆正式进入专攻身心障碍儿童的音乐陪伴学程就读。

这一切比她预想的还要困难得多。不同于先前两年制的课程,实习地点由校方帮忙联系好;此次的实习地点,得由学生们自行寻找,申请程序也必须自己处理。

对于害羞的杜日恆而言,这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。儘管如此,她依然鼓起勇气,亲自到各个想要实习的单位拜访,询问可能性。

受到几次婉拒后,她有些气馁。即使已经在法国待了好些年,要以法语谈论要事,再加上她容易紧张的性格,实在充满难处。

休息一阵子,重新尝试以后,杜日恆顺利找着愿意让她实习的日间医院。每个星期三与星期四,向两组不同状况的泛自闭光谱障碍孩子提供音乐活动。

与这些孩子的相处过程中,各式反思逐渐积累。他人看待障碍者的眼光,以及孩子是否意识到自身的「不一样」,如何与那些因特质而起的困难共处;除了是杜日恆自己的课题以外,极可能也会是他们的。在这其中,系上所教导的,那般无教学与治癒出发点的「音乐陪伴」究竟扮演何种角色?

出国至今的六年间,杜日恆对未来的想像未曾定型,音乐也从一个自幼的自我安定辅助,一个沟通媒介,到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演奏家梦想;此后,想到偏乡教学的想法不知何时诞生,却被想与自己相似的同类伙伴一同前行的目标给盖住。她不晓得自己的未来,将往什么方向前去。纵使钢琴始终伴随着,杜日恆仍旧感到不安。

如愿结束第六年,撑过困难的论文与其他难关,对于往后的担忧还是如影随形。

回程的飞机上,杜日恆难得不再害怕乱流。

她再度捧读那本文集,不断阅读那个她深信是苏智惟所创作的片段。由于几年前自己的小心眼,导致一连串的错过,她不敢贸然联系。如今,她就要回家了,到时候,杜日恆希望能够亲口与他说开,无论结果为何。那是最为慎重的。

父母早已等在入境大厅。

杜日恆加快步伐,行李滚轮在平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滑行,险些脱离她的双手,可杜日恆不介意。她张开双臂,与爸爸妈妈抱得满怀。双亲的想念与呵护,化作「要不要买点吃的」,以及「在飞机上有没有休息,会不会累」的问句。针对两个问题,杜日恆皆摇了摇头,笑着要他俩不必担心。

手机讯号直到开上高速高路才恢復。

好几则通知同时跳出,有音乐学院註册组长与钢琴老师的祝福,有大学同学们在社群平台捎来的问候,几封邮件,以及汪琳的讯息,她依序回覆。

「到台湾以后告诉我一声吧!」汪琳的讯息如是写着。杜日恆以一个小鸭躲在墙壁后方探头望的贴图回应,几乎是瞬间被对方读取,来电铃声旋即响了起来。

「喂,汪……汪琳?」电话恐惧的状况,多年依旧没有改善,面对熟悉的朋友竟也如此,杜日恆暗骂自己,有些侷促地笑了笑。

「杜日恆,你终于回来了。」汪琳的声音带着戏謔,想是对于杜日恆声音的卡顿感到好笑,而这玩笑般的语调,也使得杜日恆放松了些。汪琳一向有话直说,直接切入正题,「晚上有没有事,一起吃个饭?」

「今天晚上……今天晚上没事。」这并不是杜日恆第一次在下飞机当天就安排事情。

「好喔,那就约今晚。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餐厅,等等传地址给你,」不必多做确认也不给人拒绝机会的霸气依然存在,汪琳接续着说:「啊对了还有,下星期我有独奏会,我也顺便把演出资讯传过去。」

「好,谢谢你。你……你最近都好吗?」

「很好喔,就忙练琴。晚点见面再聊,我休息时间结束啦!」

「好,你先忙吧,晚点见。」

「嗯。」通话不到一分鐘便结束。随后,两次震动传至手心,杜日恆点开,一个是餐厅地址,另一个则是音乐会资讯。

一张佔满整个手机萤幕的大海报旋即映入眼帘。汪琳将长发盘成了低发髻,特别拉出几撮碎发,营造随意却不失优雅的气质,眼神的锐利因为身上那袭午夜般的深蓝色长裙以及淡雅的妆容,而柔和了几分。

「晚上跟汪琳见面的话,等等到家洗个澡,睡一下吧。」爸爸提议,从后视镜朝杜日恆露出微笑。

杜日恆点了点头,戴上耳机,沉浸于喜爱的古典音乐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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