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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节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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显金抬头。

这老货,玩得好一手春秋笔法。

他们一行是腊月十五来的泾县,偏偏陈六口说今年的成绩,这些成绩自然跟他们无关。

却不能说他错!

显金眯眯眼,把茶盅放下,跟在陈六老爷话后笑了笑,“泾县守得好,六老爷自然居功甚伟,有句话怎么说来着?”

“噢——借钱的是大爷,还钱的是孙子,我们回泾县第二天就实实在在体会到了当大爷的快乐!”

陈六老爷没想到贺显金这娘们敢在这时候说话,脸一沉,阴测测地瞥眼过去。

陈二爷憨笑一声,“贺账房此话怎讲?”

显金语气也夸张,和陈六老爷如出一辙的夸张。

“我们一来,就有几百张欠账单子像雪花一样飞过来!后来一打听才知道,原来是人家听说陈家本家来人了,便马不停蹄地来要债!生怕来晚了,债主又跑了,欠了好几年的银子又见不到影儿了!”

语气确实很夸张。

夸张中还带着三分阴阳怪气。

显金瞪大眼睛,“几百张欠条啊!咱们可是舒舒坦坦地当了好几天的大爷呀!快乐呀,是真快乐!”

大家都是打工仔,谁惯你抢功的臭毛病!

希望之星抬起头来,“快乐”地抿了抿嘴角。

该咋办呢

陈笺方露出了自亲父逝去后的第一个笑。

父亲去世的阴霾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笼罩着他,父亲于他,亦师亦友亦长,是他在漫长且枯燥的读书生涯里极温暖的那束光,旁人均称陈家长孙稳重平和,心头拎清,少年老成,行事处事颇有旧古君子之风。

只有父亲会在端午佳节,给他挂上老虎香袋,逼迫他喝一口雄黄酒,整暇以待观看他被酒辣住的神情,美其名曰“郎君老成不苟笑,香袋披身彩丝校,旁待我儿是举子,我待我儿年稚少。”

别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年少中举,当内敛稳沉,只有父亲……

只有父亲,把他当做孩子。

“……不像是商贾家庭里出来的,倒像是哪个候爵世家的公子郎少。”

他偶听国子监博士对自己的评价,心头嗤笑,不以为然。

他从未因出身商贾挂怀感伤,也从不曾羡艳同窗出身高门。

是因为父亲,因为父亲让他平顺又圆融地接洽了自己的出身,让他不卑不亢、不急不缓地开始自己的人生,让他明白就算全家都将担子压在他的肩上,始终有人为他顶起一块可以容忍他胡闹、放肆、保留自己的庇荫。

当陈家上下都因父亲去世,陈家少了官场庇佑而阴郁低落时,当母亲因父亲止步六品官英年早逝而惋惜焦虑时,或许只有他,是完完全全、彻彻底底,只因父亲的离去而悲伤。

没有人理解他。

陈笺方轻轻仰起头,喉头微动,将重新涌动上心头的悲恸无助,咀嚼干净后尽数咽下,目光移向刚刚那位语气夸张、表情丰富的小姑娘。

小姑娘眉飞色舞,明明在告状,却作出一副唏嘘又感慨的样子。

陈笺方莫名想笑。

“你……你什么意思!”陈六老爷涨红老脸,胡须飞上眼角,指着显金,却转头和瞿老夫人陈情,“嫂子,你是知道的!泾县做纸的没有一百家,也有八十家!做生意哪有不欠外债的!真要结一笔算一笔,咱们作坊还要不要活下去了?伙计们的薪酬还发不发!”

陈六老爷手一拍桌面,“嫂子,你若不信任弟弟,你就明说!你把老三派过来,是要提携儿子,这是该当的!”

食指快要戳到显金脸上,“可这算怎么回事?派个莫名其妙的账房来?还是个小丫头片子?一来就合拢账册,把外债都平了,还……还去人家青城山院摆摊?卖什么狗屁袋子!您是不知道,同行们和我说起这事儿,我真是脸皮都快丢完了!”

“我们陈家少说也是做了两三代的纸业了!从爷爷辈就做宣纸,宣纸是什么物件儿?是读书人的金贵玩意儿!她去摆摊!”

说到最后,陈六老爷咬牙切齿,手指头戳到显金的左脸。

力度之大,没一会就留了几个掐红的印记。

陈笺方紧蹙眉,开口,“六爷爷,慎行!”

他话音刚落,却见显金一个偏头躲开,“啪”的一声手拍在陈六老爷手背上,双手撑在桌面上猛地起身,少女动作行云流水,纤细的身体爆发出与之不相称的力量。

陈四郎条件反射一个瑟缩。

先心病患者一惯要平和缓慢,可如今她早已不是那病秧子了!

开玩笑!她现在一口气能搬一刀纸,每日早上一段八段锦、一杯枸杞红枣茶,中午一碗银耳羹再加两个鸡蛋羹,晚上还要做三分钟平板支撑,每天早睡早起,生活作息堪比跳水运动员!

为的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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